拉结见自己不给雅各生子,就嫉妒她姐姐,对雅各说:“你给我孩子,不然我就死了。”雅各向拉结生气,说:“叫你不生育的是神,我岂能代替他作主呢?”拉结说:“有我的使女辟拉在这里,你可以与她同房,使她生子在我膝下,我便因她也得孩子。”这段出自《圣经》的文字,记载的是远古时代,地球混沌初开、上帝创造人类初期时发生的故事。谁能想到,在人类进化到21世纪初叶时,它竟成美国生活中的现实。
怪诞乎?荒唐乎?但那却是发生在加拿大著名小说家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笔下《使女的故事》(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以下简称《使女》)中基列共和国的真实情形。
当人类沉入迷狂
在这部以美国马萨诸塞州为背景的小说中,作者以超凡的想像力,描绘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未来世界,向人们揭示了一个毫无公理、残忍野蛮的黑暗统治。
在故事中,美国政府被宗教激进主义信徒中的极端分子取而代之,成立了神权统治的基列共和国。在这个国度里,当权者对《圣经》顶礼膜拜,进行纯字面的解读,亦步亦趋地效法模仿《圣经》里的生活方式,甚至到荒唐可笑的地步。
在这个世界中,女性的地位发生了质的改变。她们被分门别类:夫人、嬷嬷、使女、马大(女仆)、经济太太、荡妇,能够发挥的作用除了采购、烧煮、洗刷、生育、管家,管理使女和提供性服务外别无其他。还有一类是年老色衰、不能生育或越规逾矩的所谓“坏女人”,她们被发配到与“二战”期间纳粹“集中营”一般恐怖的“隔离营”,生活在核泄漏和核废料之中。
而小说中的“使女”更是一群身份暧昧的女人,她们没有自己的生活,没有自己的真名实姓,所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均被抹去,使女们以清心寡欲的修女形象出现,专门训练来为上层人物繁衍子嗣。
毫无欢乐是可怕的
在这个世界中,男人也同样是受害者。一些男人比女人处于更为不利的地位。尽管有些男人特权在握,如当权的大主教、充当秘密警察角色的“眼目”等,但大多数男人行为受到严格限制,在性的问题上更是严厉苛刻。
在这个世界中,没有笑声,没有生气。整个社会讲究的是一板一眼,有条不紊。生活严谨刻板,毫无欢乐可言。各种恐怖、怪诞之事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幽灵般无处不在,谁敢作对,必将受到他们的严厉镇压。他们与其乘坐的黑色篷车一道,成为基列国高压专制的象征。学校本是用来传播知识的场所,却被基列政权用来作为向女性灌输愚昧思想的感化中心,那里禁止读书写字,每天不绝于耳的只有《圣经》语录和充当统治阶级工具的嬷嬷们喋喋不休的老生常谈。她们不遗余力地对选到感化中心的女性开顽启蒙,施以教化,企图令她们忘却自我,皈依教门,心甘情愿地成为荒唐政权中达官贵人的生育机器。而象征知识、希望的大学校园,则成了违背清规戒律者恐怖的刑场,学校的围墙也成了死者示众的地方。
一切为何能诞生
《使女》是一部未来小说。未来小说在西方批评界也被称为思辨意味颇浓的“悬测小说”,它描写的是未来之事,却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科幻小说。
对《使女》进行全面的审视,我们发现,这部小说不能用简单的非此即彼的划分来定义,说它是乌托邦小说或反乌托邦小说。这部未来小说作为我们这个时代的反映,包含的内容要复杂得多。
众所周知,阿特伍德一贯注重表现文学和文学产生的社会、政治及文化环境。她曾经就《使女》一书说过这样一句话:“切记,在这本书中我使用的所有细节都是曾经在历史上发生过的。换句话说,它不是科幻小说。”纵观二十世纪末的美国社会,暴力和犯罪无所不在,充满了不安定因素,人人自危,女性更是如此。整个社会世风日下,色情物品泛滥,两性关系轻率随便。金钱成了衡量人价值的唯一标准。
除了社会环境,生态环境和污染问题也日益严重。
社会环境和生态环境的急剧恶化,给人类这个物种的前途和未来笼罩上层层极难排遣的阴影。面对社会动荡、道德水准下降、生态环境恶化的困境,人类极力寻找出路,但出路在哪里,如何找到一条人类通向未来的生命通道?
小说中的基列共和国企图通过宗教的力量,回到上帝创世之初,用宗教力量束缚人们的思想和行为,把已然面目全非的地球拉回原性态、原生态,用灭绝人性的手段挽救人类。
这真能拯救人类吗
基列统治开始后,对社会结构中政府、宗教、经济、教育、家庭这五个方面进行了变革。自以为找到拯救人类良方的基列认为,从历史的角度来看,以往的日子均属于畸形年代,在基列当权者的代表人物大主教看来,那只是些“历史的偶然罢了。我们所做的是使一切回归自然”。
他们的所谓“回归”,就是让人类退回到上帝初创人世之时,一切照《圣经》说的办,自欺欺人地认为只要人人信奉无所不能的上帝,一切社会、道德及经济方面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为了禁止思想和行为的多元化和多样化,防止动荡,更好地管理其民众,基列将一切都实行计划化、统一化、标准化、兵营化。一切都追求整齐划一。
在基列社会里,家庭的生育功能几乎已不复存在,而是靠允许不断更换的扮演《圣经》中“使女”角色的外来人完成。虽然使女必不可少,表面上也像是家庭中的一分子,但实际上,她从来不是以一个“人”的价值而存在,而仅仅是一个生育机器。
这样一个极端社会,能将人类引向何方?能给人类带来什么样的福祉?实际上,就连作为当权者代表人物的大主教本人也对此将信将疑。
这份毒药创造的是虚伪
事实是,基列是一个无比虚伪的社会。色情商场虽然取消了,但在地下夜总会“荡妇俱乐部”里,女性照样是男性消遣的玩物;当权者号召人们不求物质奢华,只求精神充实的时候,黑市照样猖獗,夫人们照样过着舒适豪华的物质生活;天使军士兵恪尽职守并非单纯出于对上帝的信仰,更多的是为了名正言顺地得到一个女人。嬷嬷们教导使女的是克制、禁欲,自己却干着偷鸡摸狗的龌龊勾当;大主教夫人摇唇鼓舌、大肆宣扬女性应恪守妇道、安于家中,自己却不甘寂寞、四处游说,最终被迫无奈呆在家里时,却发现自己与其信以为真的东西格格不入而气急败坏。
基列社会的实质是逃避。这在丽迪亚嬷嬷说的话里得到了最好的体现:“自由有两种,一种是随心所欲,另一种是无忧无虑。在无政府的动乱时代,人们随心所欲、任意妄为。如今你们则得以免受危险,再不用担惊受怕。可别小看这种自由。”在她看来。面对当今这个充满暴力、罪恶、女性没有安全感的社会,基列给予的是逃离,但它却同时抹杀了人的主观能动性、自主权及个人选择权。(本报有删节,标题、小标题为本报拟定)陈小慰/文英语语言文学博士,现任福州大学外国语学院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