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牯岭街之梦

发布日期: 2015-04-27    作者: 路路通    阅读:

流动的车窗外,黑瓦灰墙总能带来寻访故事的悸动。我们乘坐的火车将要停靠庐山站。

朴质的石墙挡不住一片郁郁葱葱,老别墅的故事带着斑驳的旧影就隐秘在这里。1886年,英国传教士李德立来到庐山。九年后,他用两百两银子从地方乡绅手中买下牯岭大片土地99年的租用权,从此,一幢幢夹杂英、美、德、法风格的混血别墅拔地而起。在后世看来,这个“地球村”堪称指引小山城全球性的先驱,是拥有沾沾自得的资本的。光阴流逝,乡绅签约时的表情在时间的摩挲下已变得模糊。如果他足够明白,在今后的一百年里,这片土地的主权旁落,他和他的后代子孙再不能畅行无阻,他的神色里会不会掺有一丝懊恼呢?现在,具备经济头脑的商人抢得先机,在别墅景区里树立异国情调浓厚的酒吧和咖啡馆。类似的还原却让我抱有一点隐约的抵触,可能是因为它“竭尽全力”地仿真,却始终只是镶在门楣里的一颗假牙。

在牯岭街,你同样能感受到穿越大半个中国的四海混同与矛盾冲撞。在一间间土家饭店与旅馆的缝隙,贩售鲜嫩炸鸡的德克士赫然在目,它的身边正是造势开业的肯德基。街转角的清真寺如今已另辟他用,成为一家地方餐馆的前厅。

吃过晚饭,街心公园的人群开始聚集,跳舞的时间到了。以站立的牯牛雕塑为界,街心公园天然划分为两个舞池,两边人马挑选各自喜欢的磁带放入录音机中,随着旋律衣袂起舞。你的目光在这些既传统又新潮的舞者与灯火之间游移,开始推敲背后的故事。将头发高高盘起的阿姨可能就是下午在路边提供导游服务的那一个。赚大钱本不是她的目的,跳舞却是每日必需,就好像能将暗淡的日子转出一点熠熠光辉。远处的一对舞者,女方舞步不太伶俐,靠舞伴耐心地教导。他们各自的子女常年在外打拼,两人因常到街心公园静坐而相识,一开始只是看见对方时点头问好,慢慢地也开始向彼此倾诉心事或者默默倾听。街灯照耀下,灵魂舞者的表情专注而平和,横铺的皱纹也漾出笑意,仿佛身上不能说的秘密随着舞步尽数抖落。“谁是心里藏着镜子的人呢?谁肯赤着脚踏过他的一生呢?”偶尔情侣和青年学生携手走过驻足观看,他们原是不屑于参与的,觉得过于矫情肉麻。

你在天气晴好的清晨从街心公园俯瞰山城,红的绿的铁皮屋顶连着方块小屋,好像孩童喜欢玩的建筑模型,错落有致而内在规整。夜里,这些小屋便化作不远处闪烁明亮的灯火,照看大地的神灵。这个季节的庐山本多冻雨,隔天早上开始下起毛毛雨,却不是一滴滴落下,更像是薄雾轻飘,调皮而不扰人的尺度把握得刚刚好。

当灯光过密车流过急,人们就开始怀念从前。这个“从前”,大约是最近热度很高的,木心笔下车、马、邮件都缓慢的从前。赶路的旅人走进尚且冒着热气的小吃店,点上一笼小笼包,一人一个馒头,蘸着路边大妈自制的萝卜干下肚,咀嚼之间仿佛也能触碰到从前的滋味。

环山公路上撑开铁臂呼啸的观光车,一闪而过车上游客疲惫而局促的神情。我们一开始就约定只靠人力徒步,总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值回票价。

然而就像你在每一个旅游胜地都能看到的景色,半山腰的许愿池历来见证古有传统却未及言明的神奇。五湖四海的人们来到这里,无需导游指点,自会不约而同地朝水中的聚宝盆抛掷硬币,一声响落,伴随着命中红心的欢呼抑或悻悻而去。迎着风站在峰顶,四周是连绵的山,远眺朦胧的高楼、道路、水流、田野,隐约还能由飞扬的红旗辨认出一所学校的轮廓。在一切壮阔的山水面前,个人语言的贫瘠越发显露直至失语,心中涌动的却是艾青的“我爱这土地”。我应该爱它,因为除此之外我未尝涉足别处。

下山正好遇见夕阳将落未落时分的芦林湖,九曲桥静静地伫立。游客行至桥上,惦记着远方的至亲,又恰好身边是正当最好年纪的恋人。

想象中羊羔外皮的狼外婆和居心叵测的怪大叔没有出现,唯一一桩桔子抢劫案的主谋却是手疾眼快的猕猴。而旅行,最大的感激莫过于发现个人的褊狭,对于世故人情片面的认知与高人一等的猜量。

坐在返程的火车上,还做着有关牯岭街的梦。梦里,你伏在窗台上,每一扇窗户望下去都自成一幅风景。(路路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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