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啼鹊噪昏乔木，清明寒食谁家哭”、“年年祭扫先人墓，处处犹存长者风”……在扫墓祭祖的清明时节，当各处都弥漫着缅怀先烈的气息，当几乎所有人都匆忙地准备着祭拜已故之人的物品时。有那么一个地方的那么一群人，正在以另一种方式追忆着过往，纪念着逝去先人。

这是一个根据我奶奶和那些老人的记忆碎片拼凑起来的，关于一个居住地的不完整的真实的故事。他们所说的那个拥抱绿树与溪流、民风淳朴、夜不闭户的地方，现在只剩下成片堆积着的沙土和缓缓流淌着的溪水。

故事还得从头说起。

大概是五十多年前吧，在九龙江畔的莲花溪边居住着数十户的人家，用当时的话说，那里叫做大坪社。我的奶奶是那个社里一户人家的女儿。奶奶曾经和我说过，在她小的时候村里所有人都很穷，整个社的人们一起干活，吃着公家饭。没读过书的奶奶不懂当时整个国家的情况，也不能准确说出当时整个国家的局势。她说当时大家都吃不饱，不管东西能不能吃，只要能饱肚就拿去下锅，我想那大概是我国的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奶奶说：“尽管当时很苦，但是邻里人都互相照顾，大家互相扶持着共同度过那艰难的时刻。”当时奶奶家可以说是他们整个社乃至整个村里最穷的一户人家了。每当需要缴交粮食时奶奶家总是拿不出，社里的人也都知道奶奶家的情况，都偷偷帮着她们。

人类永远都不能够避免大自然所带来的灾难，只能默默接受现实。由于溪水的上涨，沿岸沙土的崩塌，大坪社那里再也不能住人，包括奶奶家在内的整个宗族的人纷纷搬离故土，散落到了村庄的各个地方。没过几年，由于长期的饥寒与劳累，奶奶的爸爸妈妈相继离开了人世。不知什么原因，这么多年过去了，清明时爸爸和叔叔们从没到奶奶的爸妈坟前去祭拜过，或许他们的墓根本不曾存在。

五十多年的时间里，宗族里的人们从没忘记他们曾经居住的地方，总是在清明时相聚，共同祭拜祖先。今年，那藏着多少代多少人记忆的大坪社祠堂建立完成，在外流浪多年的亡魂终于能够回到家，得以和他们的家人朋友重聚。爸爸和叔叔们代表奶奶去参加了祠堂的落成仪式，散落到村庄各处的大坪社的后代子孙齐聚于大坪社祠堂，大家谈论着过去发生在大坪社的故事。

五十多年过去了，曾经的大坪社早已随着向前流淌着的溪水消逝于历史的长河中。相较于那些历史文化古迹的遗失，大坪社的消失简直如同一粒撒落于地上的尘埃。可是对于像我奶奶一样的那些曾经居住在大坪社的人们来说，那是他们永远无法磨灭的记忆。我不知道像今年清明节这样纪念大坪社，祭拜大坪社祖先的仪式能够持续多少年。因为不必说我，甚至于我的爸爸妈妈，大坪社都只是存在于奶奶那一辈人记忆中的地方。

但我想，至少在未来的很多年里，我们都会继续在清明时走进大坪社祠堂，为大坪社的祖先们摆上几粒艾草果，插上一炷香，并在祠堂里和相遇的人们共同追忆起爷爷奶奶或者爸爸妈妈口中的大坪社。（陈淑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