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常美味,也是人生百味。
卤面,来自福建莆田的一道本土特色美食,挑选猪骨头里最好的骨段,熬出白花花的骨汤,加入面条、瘦肉、香菇,虾干,干贝,牡蛎,蛏、韭菜、红菇,再用勾芡点缀,不仅仅只是一道放在桌子上的菜肴,也是贯穿每一位莆田人一生的家的记忆。
“卤面来啦!”
听到这句话,记忆中首先唤醒我的不是食物本身,而是那个团聚的场景。一张圆桌,家人们围在一起,我撅着嘴提这样那样的要求,不要青菜、多些面汤……父亲笑盈盈地应着,随即一碗合我心意的卤面轻盈地落在我面前。
卤面似乎是一种标志,陪伴莆田人走过一生,在人生中大大小小的喜怒哀乐中留下它的符号。
在每一场招待亲朋好友的宴席上,总是少不了看见它的身影,似乎它才是宴席最亮眼的主角,只有它的出现才能将热闹的气氛推向高潮。一大盆刚上桌的卤面转过一轮便能见底,人们喜笑颜开地在氤氲的热气中谈论家长里短,祝福宴席的主人。
然而童年的我,还不知道如此家常的一碗卤面,会成为我记忆中乡愁的确切模样。更甚至来说,我打心里讨厌卤面。糊状的面团、粘腻的口感、大乱炖似的的食材堆砌……尤其是一到重要节日必吃的时候,每当听到周围人将卤面奉为莆田特色美食,总要嗤之以鼻地嫌弃一番,一锅粘稠的面糊,究竟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曾经遇到有人问我,你家乡的特色美食有什么?我沉思了稍许,然后轻描淡写的说,没有。这样的情况在我有机会离开莆田之后也并没有什么变化。
从前唾手可得的家乡的一点一滴,即便都成了方寸屏幕之间的遥不可及,但我对卤面的讨厌依旧没有消退,兰州拉面、武汉热干面、重庆小面……随便一个外地的面食都对我有着远超莆田卤面的致命吸引力。狼吞虎咽之余,还要艳羡地说一句:“那里的人真有口福。”转变发生在一个寒冷的冬日。疫情像魔鬼般向我的家乡袭击,隔离在家的我百无聊赖地刷着短视频。偶然间,一个新闻映入眼帘。是一位村民自费为忙得脚不沾地、甚至没有时间吃饭的防疫人员送上了一锅新鲜出炉的莆田卤面。隔着屏幕,能看到腾腾升起的热气隔开寒风,被汤汁浸润地晶莹剔透的面条分装到一个个小碗里,在肉卤、海鲜、蔬菜的装点下变得可口动人。看着看着,我竟不自觉地咽了口水。
“来吃晚饭了!”母亲喊了句。我放下手机,餐桌上赫然又是莆田卤面。但没等我开口,母亲先道:“等你以后去了外地读书,想吃都吃不到了。”不知道是受了刚刚那个视频,抑或是母亲的话的触动,鬼使神差地,我抬手夹了一些放入口中。染上了红菇颜色的面条带着鲜甜的海鲜味,我突然意识到了,对我来说的,独属于莆田人的笨拙的爱意。这份爱意,靠着卤面在每个人之间传播着,拼凑起生活的味道。
来到福州,我愈发地想念家乡卤面的味道。舌尖的记忆,总是更为清楚直接。像北京人对炸酱面的渴望,四川人对火锅的钟情,武汉人对热干面的热爱,重庆人对小面的专一,而我对家乡莆田的执着,则是卤面。这些让我们惦念的美食不仅仅是对味蕾的冲击,更多的是心中的那一抹乡愁。
正如《风味人间》中所言:“每一次,当我们追问自己来自何方,也开启了对风味的寻根之旅。”卤面,便是我的乡愁所在,红绿相衬间,也倒映出一抹名为家乡的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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