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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原创:

故乡

发布日期: 2021-04-07    作者: 张晨星(数计学院)    阅读:

老城小巷 王宇翀摄

多年以来,对我来说没有“故乡”,只有一个“老家”。

我的老家,是一个两层高,土木结构的乡下老房子。从大厅往两边伸出了两排厢房,形状就如一对蟹钳,这头是我们家,那一头是伯公家。曾祖父去世得很早,长兄如父,伯公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帮扶着爷爷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六十多年过去,两家人一起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从未分家。两根坚实但又散发着腐朽气味的实木柱子撑起了房梁,也将房子的两头连在了一块。其中一根柱子的半截处挂着家里杂物间的钥匙,小时候想要偷吃零食,便总要卷起裤腿,一边奋力地跳跃着去触摸那把钥匙,一边恨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快点儿长高。

二十年来,每逢小长假和寒暑假,我都会兴高采烈地和父母说上一声:

“我们回老家吧!”然后在这个老房子里住上一年中将近三分之一的时光。那把钥匙,也从过去的遥不可及到唾手可得,又渐渐地对它失去了兴趣。

对我来说,

“故乡”从未远离过,它对我来说一点儿也不“故”,它只是有一点儿“老”,看起来像马上就会塌了一样。

高三时,终于,这座老房子就要推倒重建了,在废墟上将会立起一座四层楼高,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新房子,再也不需要那两根有些腐朽的实木柱子了。好嘛,这“老家”马上就要不“老”了。老房子的推倒进行得很快,但新房子还没有立起来,伯公却不幸离世了。

在新房子里的第一个晚上,看着这堆没有了实木柱子的钢筋混凝土,我有些难以入眠,它不再“老”了,却“故”了起来。我不认识它们,它们也不认识我,关于这里的一切,好像开始离我远去,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渐渐模糊,成了碎片般的一段段只言片语。此后两年,到了每年的除夕夜,团圆饭依旧,桌旁的人却再也围不成那该有的“团圆”了。

今年春节,我坐在故乡院子前的石阶上,试图去回忆老房子的每一处细节,但越是努力去想,它就越是模糊,直到慢慢变成一团乱麻。姑姑看到用手托着下巴盘着腿坐在石阶上的我,突然笑着对我说:

“差不多十年前,你就坐在这里等一个女孩子,哈哈!”这话如一道闪电,一瞬间将大脑劈得一片空白,然后一幕又一幕画面如潮水般向我涌来……

小学时一个暑假的午后,我在田野里玩耍,一只半个拳头大小的青蛙跃入视野。在阳光下,墨绿色的表皮闪烁着,一下子就吸引到了爱玩的我。就当我的双手就快要握住它的肚子时,另一双白嫩的小手猛地一扑,把它从我手边夺走了。我抬头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女孩。小时候孤傲的我哪里能受得了这份气呢!马上就向她发出了抓青蛙的比试邀请,那个下午,我们翻遍了这个田野,各自抓下了半个麻袋的青蛙,比试以平局告终。她告诉我她不住在这,是和她妈妈来外婆家度假的,临别之时,我向她指了指我家的方位,邀请她下次来我家玩耍。

之后的几天,我都坐在院子前的石阶上,不为别的,就为等着她来。两天过去了,她都没有出现,我也不急不恼,就在那里坐着,等着。家里的大人站在一旁,一边看着我这副傻样子指手画脚,一边捂着嘴偷偷地坏笑。好在第三天的傍晚,她妈妈骑着自行车载着她来了,听到老式自行车叮叮当当的声音时,我高兴地就快要跳起来了。那天晚上,我和她在家里翻来覆去地找青蛙,把家里弄得是一片狼藉。等到客人离开,我自然是免不了一顿狂风暴雨……

想到这里,画面好像清晰了起来。厨房的冰箱旁连着浴室的后门,二楼天台的角落有好几个腌咸菜的大缸,大门的插销上有我小时候刻的咒语……回忆里沉淀出一处又一处细节,堆叠在了一起,老房子的一笔一画变得无比清晰。那一段段“故”事不再遥远,更不模糊,它们就真的发生在这里。

虽然这里曾经没有砖瓦,又尽管如今两根实木柱子早已不在这里,但那些“故”人,那些“故”事,一直都在这里。也许他们暂时离开了,但他们曾经在这里,将来也终将回到这里。

村子离镇上只有不到一公里,和爷爷一起走在镇上的街边,和二十年前相比,街边的铺子不晓得换了几遍了,但一路上陆陆续续总能遇到不少熟人。

爷爷总会指一指他们,用家乡话问我:

“认识吗?”大多数我还是记得的,有一些记不大清了,但还是碍于面子答上一句:

“认识!”他们便笑着和我说,当年,我爷爷喜欢把我放在自行车篮子上,推着自行车到镇上下棋。每当遇到熟人,也会像现在这样,指一指他们,用家乡话问:“我认识吗?”我的回答也总是一句“认识!”二十年过去了,这条街变了,但这街上的人,这街边的事,似乎都没有改变。

故乡总是在变,但故事总在这里,故人也总会回到这里。



作者:张晨星(数计学院)

原文见《福州大学报》第797期第4版(2021年03月30日编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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